您现在的位置:
发布时间:2022-05-19 02:14:28
我决定去买一张竹凉椅,这个念头一在心中泛起,便再也难以遏止。我匆匆地套上雨衣,匆匆地走出门去,掏出钥匙,启动摩托车,猛轰了几下油门,就要往门外冲去。孰料,正栽歪在沙发上睡觉的父亲喊住了我。
“你干嘛去?”
“上集。”
“上集干嘛?”
“有事儿。”
“啥事儿?”
“没事儿。”
“没事儿上集干嘛?”
说这话的时候,父亲已经趿拉着拖鞋走出了门外,细密冰冷的秋雨中,我看见他的头上,星星点点的雨珠瞬间就落满了他花白的短发。但我没有回答,也再没看他一眼,而是迅速地挂挡,起步,在满地的积水中撞了出去。尽管我明知道,我的这一想法他不会阻拦。但我仍然害怕他的那双因为悲苦而近乎空洞的目光。
我像疯了一样,驾驶着摩托车,沿着新修的公路疾驰而去,雨声越来越密,全副武装也难阻挡寒冷的侵入,眼镜片上,早已一片模糊。一张竹凉椅,在那一时刻,主宰了我全部的思竹凉椅的信息。
因此,我的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一丝不满的模样,在老头儿们的气色终于有所缓和之后,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们,我希望这些集市上的“蛔虫”能给我一些有用的消息,即便提供一下竹凉椅的匠人们大致居住的方向,也行啊!
“你有病啊,愣头青,快入冬了,买凉椅!”怒斥我的老头儿嘁了一声,说道。
“真是有病,大雨天的。”另一个围观的老头儿摇着头微笑着说。
“没有,哪有下着雨出来卖货的。”
“将——”
我看着这一帮无所谓的老头儿,真是又气又急又好笑,偏偏这几样一样也不能表现出来,只好继续哀求,为了这,我的腰差点弓到地上去。但这些老头儿发作了一通之后,却再没人搭理我一句了,狭小的篷布下,依旧下棋的下棋,看棋的看棋。一时间,各种感觉像涵洞里的水流,没有方向性地在我的内心深处汇聚,回流起来。更为深重的失落感从脑海瞬间砸向我冰冷的双腿,不是最后一丝未泯的意志起作用,我都要一屁股坐进了水里。
“哎,那不是小谁吗?你咋跑这里来了?”正觉无助的时候,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自远处瞟了过来。我抬头一看,从木器市场的夹道边匆匆走来一个穿着淡红毛衣的妇女,头上举着一把绿纹的黄伞。她边走边说,“你娘好了吧?我最近忙,还没腾出工夫去看看她呢。”说着话,妇女来到了近前,抬手和那几个老头儿打了几声招呼,摘下雨伞,又说,“看你木格愣的,还没认出我来?”
“奥,宁姑啊,”我才想起来,眼前这个妇女竟是集市前公路上农资店的老板娘,平时并没有多少交道可打,若非从前母亲在买化肥的时候自动退还了她多找的四十元钱,怕是连个点头的情分都没有。但那会儿,见到宁姑,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,不等她询问,就连忙把我要买竹凉椅的想法告诉了她,包括深秋,雨天,买凉椅的原因。
我说,我母亲已经出院了,但是看病势,没有几天好活了,只能整天躺在床上。怕热,又不能吹风扇,只好每天轮流用蒲扇不停地扇凉。我想着,转过天,天气还会热点,买个竹凉椅,放在树荫下,也能舒服点儿。宁姑一边听,一边叹气,等我说完,也是挠着头皮说没有卖的了。我的心不由沉了下来,正准备打个招呼,去往别的地方问问。
“哎,愣头青,你早说啊!”这时,最初怒斥我的老头儿突然一嗓子又飞了过来。我一愣,宁姑却已说道,“我说老石头,你知道就赶紧秃噜啊,吹胡子瞪眼的刚才是谁?当我没长耳朵啊咋?”
“懒得理你!”老石头乜了宁姑一眼,走到我跟前,上上下下,左左右右,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一阵儿,�木拐棍儿往泥水里一顿,说,“谁卖我不知道,但我家有个藤的,要比竹子的好,看在你还算孝顺的份儿上,跟我回家取去……别那么不好意思,你刚才差点儿溅我一身泥的时候,咋那么好意思呢?哈哈哈。”
“对,取去,我们给你看着车!”
“看什么车啊,让愣头青带上老石头,不快吗?”
其他老头儿也不忙活了,早已围绕在我们周围叽叽咯咯起来,催促着我和老石头。
“恩恩,喂,老石头,可别要人家钱啊——”
都走出去老远了,一句似开玩笑的沙哑的声音又从雨雾里丢了过来,伴随着的,是一阵阵善意的嬉笑。我听得出来,宁姑的嗓门最高,笑得也最欢实。